杜甫五律《崔驸马山亭宴集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或作于天宝十一载（752）秋。不久前，杜甫通过献赋并经“学官试文章”，得以“送隶有司，参列选序”。此结果虽不太理想，但毕竟有了当官资格。或在一段时间内，杜甫常参加朋友聚宴。（十一载秋，曾同高适、岑参同登慈恩寺塔。）其中，有一次宴会是在崔驸马山亭。

崔驸马：崔惠童，尚玄宗女高都公主。【《新唐书-诸公主传》玄宗二十九女：“晋国公主，始封高都。下嫁崔惠童。贞元元年（785），与卫、楚、宋、齐、宿、萧、邓、纪、郜国九公主同徙封。”】崔驸马在长安城东有一山亭，是显贵和文人聚会场所。【《旧唐书-哥舒翰传》：天宝十一载冬，“禄山、思顺、翰并来朝，上使内侍高力士及中贵人，于京城东驸马崔惠童池亭宴会。”高力士宴客之地，大概不会普通。】崔惠童是一诗人。《全唐诗》存诗1首。【《宴城东庄》（唐-崔惠童）：“一月主人笑几回，相逢相识且衔杯。眼看春色如流水，今日残花昨日开。”】

崔驸马山亭宴集（杜甫）

萧史幽栖地，林间蹋凤毛。洑流何处入，乱石闭门高。

客醉挥金碗，诗成得绣袍。清秋多宴会，终日困香醪。

萧史：典“凤楼吹箫”。《列仙传-萧史》：“萧史者，秦穆公时人也，善吹箫，能致孔雀白鹤于庭。穆公有女字弄玉，好之。公遂以女妻焉，日数弄玉作凤鸣，居数年，吹似凤声，凤凰来止其屋。公为作凤台。夫归止其上，不下数年，一旦皆偕随凤凰飞去。”

幽栖：在幽僻处栖止。《夏日还山庭》（陈-江总）：“独于幽栖地，山庭暗女萝。”

凤毛：凤凰羽毛；喻子孙有才似父辈者。《南齐书-谢朝宗传》：“帝大嗟赏，谓谢庄曰:'超宗殊有凤毛，灵运复出。’”《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》（杜甫）：“欲知世掌丝纶美，池上于今有凤毛。”

洑流：回漩水流；潜流。《渡连圻》（梁-何逊）：“洑流自洄纠，激濑视奔腾。”《江行》（唐-李咸用）：“鱼残沙岸草，蝶寄洑流槎。”

挥：《礼记-曲礼上》：“饮玉爵者弗挥。”孔颖达《礼记正义》曰：“挥，振去余也。”古人认为饮酒可“挥”，但以玉杯饮酒不可“挥”。《战国策》齐策：“连衽成帷，举袂成幕，挥汗成雨。”《和梁王……》（唐-崔融）：“丹成金鼎献，酒至玉杯挥。”

金碗：金制之碗。《过崔驸马山池》（唐-王维）：“画楼吹笛妓，金碗酒家胡。”王维也到过崔驸马山池，也见到了金碗。或此处真有金碗。（王维《过崔驸马山池》：“画楼吹笛妓，金碗酒家胡。”）岑参也来过这儿，只是没提金碗。（岑参《崔驸马山池重送宇文明府》。）

绣袍：典“夺锦袍”。《新唐书-宋之问传》：“武后游洛南龙门，诏从臣赋诗，左史东方虬诗先成，后赐锦袍。之问俄顷献，后览之嗟赏，更夺袍以赐。”后因以夺锦袍为竞赛获胜、出人之才之典。《寄李十二白》（杜甫）:“龙舟移棹晚，兽锦夺袍新。”

香醪（láo）：美酒。《陪李金吾花下饮》（杜甫）：“细草偏称坐，香醪懒再酤。”

大意：“萧史”栖居的凤台，树林间还遗有“凤毛”。潜流潺潺不知从何处流入，门前的山石杂乱还特别高。醉酒客人，端起玉碗一饮而尽，诗成之后，获得嘉奖的锦袍。清朗的秋天有不少宴会，俺终日困于美酒香醪。

诗意串述：这首诗记一次宴会。宴会主人或是崔驸马。聚会地点在崔驸马山亭。既然是萧史“幽栖地”，环境自然是好的。“凤毛”一定是没有的，但走在驸马的山亭林间，能让人想到“凤凰来止其屋”，萧史和弄玉“偕随凤凰飞去”的传说。潺潺流水，不知从何处流来，山石错落，让人找不到门口。“金碗”是说酒宴豪华，限于篇幅，没一一展示“玛瑙碗”、“琥珀杯”，也没具体写吃啥喝啥。但宴会很尽兴，也许是喝醉了，客人也不顾礼节，端着金碗一饮而尽。宴会很有文化。诗写好了还能得到“锦袍”。此时的杜甫在仕途上仍没起步，但皇上的赏识，毕竟给人以想象空间，说不定那一天就成了“左拾遗”、“右补阙”之类的近臣。因此，或时不时有人宴请，所谓“终日困香醪”。当然，如果朝廷迟迟不予重用，大家的期望也会随之减退，“困香醪”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。

参考文献：陶瑞芝《杜甫“崔驸马山亭宴集”旧注辨正与系年考》，《杜甫研究学刊》1994.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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